“90后”裝裱修復師:讓古畫“起死回生”的人

2020年12月09日08:26  來源:中國吉林網
 
原標題:【特別報道】“90后”裝裱修復師:讓古畫“起死回生”的人

7日,中國吉林網記者找到了古畫裝裱修復師欒天陽,探訪破舊書畫經過十余道繁雜工序后“蛻變”煥然一新的古老技藝。

其術: “書畫郎中”妙手回春 探尋字畫復活術的奧秘

長春市朝陽區建平街上的慧院平日並不喧鬧,而“藏”身其中深處的修復室,是屋內最安靜的角落。推開門,一股樟木香氣扑面而來,欒天陽在案台前,埋著頭,正為一張殘破的古畫做著“搶救手術”。

將畫作噴濕、刷上糨糊、覆上紙、刷平、上牆全色……

今年三十歲的欒天陽神情專注,動作利落干淨。看似簡單的流程,卻處處蘊含著知識與技術。

“每一幅字畫都有自身特點,季節天氣,溫度濕度,光照強弱,材料優劣,都需要考慮進去,必須制定不同的方案,用不同的工具做專屬訂制的裝裱修復。”欒天陽指著一個古書畫的缺損,右手握著刷子,輕沾清水后,在破損邊緣薄刷一圈,左手迅速粘蓋上補紙,再用鑷子撕去補紙多余部分,使之與缺損大小吻合。

“這裡面有很多講究,書畫修復是一個環環相扣的過程,每一個細節都關系著裝裱和修復的成敗。”欒天陽盯著剛補好的洞,“你看,所粘的補紙的接縫處,一定要精雕細琢到與原畫作的厚度相同。”

人們常常將修畫裝裱工作簡單化,在欒天陽看來,這是外界對這個行業認知上最大的誤區。事實上,書畫修復體系龐大,不僅修復的作品歷史跨度大、材料豐富多樣,且技藝過程也十分紛繁復雜。修復師不僅要有純熟的修復技巧,還要具備較高的美學素養。

“一幅殘破的書畫我們進行修補,首先要正面拼接。之后便要進行刮口,將薄厚不勻的地方刮掉,這裡將直接決定修復工作的成敗,就像外科醫生處理傷口一樣,稍不注意,就會對畫造成損壞。最后還要進行全色,補全畫心殘缺,失色處的顏色,以及用毛筆接上古書畫殘缺之處的畫意保証整幅作品的‘藝術完美’。這裡極其考驗修復師的繪畫技法,鑒定等綜合性的素質。”欒天陽表示。

對於欒天陽來說,書畫藝術作為裝裱修復技藝的載體,其風格具有時代烙印。經裝框修復后,作品可重復清洗揭框,具有可修復性,起到傳承保護作用,具有較高的經濟效益和實用開發價值。

其人:拜得名師 堅守傳承之路

匠人之心,寄乎於手。

古書畫修復是一個精細活兒,沒有時間的熬煉和極高的熟練度是做不到的,欒天陽經過了十年學藝,才能獨當一面。

修裱技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掌握,熟識理論知識只是最基本的要求,更重要的在於實踐和經驗多累積,也需要實踐過程中師傅對徒弟手把手的教授,在中國裝裱修復大師張喜德教授的指導下,欒天陽學成了‘京裱’的傳統技藝。“裝裱修復的技藝主要是靠師徒間的口耳相傳、口傳心授,全色全多深,加多少膠,漿糊的濃度,每一張畫的做法都不盡相同,它們不能也沒法數據化和標准化,全憑‘臨床’經驗。”

談及當年為何會從事裝裱這一行,欒天陽笑著說,原因很簡單,當時就想著這也是一個行當,也算是一門手藝,而且每天能欣賞很多的字畫,很有意思。“我在上大學之前就知道裝裱修復行業,一張破損的書畫在手中變得完好,這樣的過程在我眼中既神秘,又有趣,像變魔術一樣特別有意思,所以在詳細了解后,自己就決定要選擇報考裝裱修繕專業。”

吉林藝術學院是全國首家開設裝裱修復專業的院校,報考的人少,學的人更少。“在我學習這個專業的時候,特別冷門,幾乎沒有人知道,我們裝裱修復專業一屆隻有一個班,總共24人,但是現在從事裝裱修復的人卻隻有我了。”

欒天陽的生活和年齡相比顯得老派,他把大部分時間泡在了工作室裡,和一幅幅書畫相處。

比起物質追求,精神追求對於欒天陽來說更為重要。從事書畫修復這項工作不僅能讓他近距離與自己喜歡的事物打交道,而且當把一張很有價值特別殘缺的畫修復好后,給他帶來的成就感和愉悅感也遠比金錢所能給予的要多得多。

“裝裱修復是門很深的學問,它裡面有無數可供人揣摩的元素,每一次翻開一幅舊畫,仿佛都能看到前人提起毛筆細細描摹的姿態,能看到當時畫家展開宣紙、思考畫作的神態,能夠體會到畫下那一筆的深意。每修繕一幅字畫,都像是完成了一個挑戰,這種感覺讓我難以自拔。”

其事:一張族譜 明悟工匠精神

寬敞安靜的欒天陽工作室內,有一面斑駁的裱畫牆,送到欒天陽這裡修復的藏品最后都會貼在牆上進行修復、裝裱。每次修復工作完成后,牆壁上都會留下一些痕跡,這些痕跡成了他修復工作的見証和印記。

到目前為止,欒天陽已修復近千幅書畫,他修復的第一幅畫作就是徐悲鴻的《愚公移山圖》,但最讓他印象深刻的還是那幅族譜。

這份族譜是由一位慕名來的顧客送來的,裡面的字跡很難辨認,破損非常嚴重,就像一堆碎紙片。“我對族譜這個東西沒有概念,我覺得我們是修繕字畫的,修的是有意義的東西,什麼是有意義的?不是說貴的、值錢的、名家的,但至少也要對於這個社會和書畫界有影響、有意義的。”

自覺修復價值不高的欒天陽婉拒了顧客,但顧客三番五次地找上門來請求,讓欒天陽意識到,這份族譜對於他們來說,意義重大,深受感動的他決定幫助顧客去追根溯源。

修繕完后,欒天陽看著一米多長的紙上那一列列的譜系、長長的名錄和喜極而泣的顧客,欒天陽有了一種明悟,“這個族譜,對於這位顧客來說,是一個家族的根,是幾百年的遺產。這種幾代人的傳承與古字畫其實並無不同,我們裝裱修繕這些東西,不應以金錢或所謂的社會效益來衡量其價值,這次修繕讓我找到了我工作的真正意義,這在我心中遠比修繕名家名作的印象更為深刻。”

其業:待興

“裝裱和修復是一項極其枯燥的工作,現在學這手藝的人也越來越少,我們作為這一輩的傳承人,唯一的想法,就是必須要把這古老的技藝傳承下去,不能把老祖宗傳承下來的東西停留在我們這輩的手上。”中國是一個書畫大國,可是修復人才奇缺,后備力量青黃不接,裱畫材料緊缺的難題也迫在眉睫,越來越多的材料瀕臨失傳。

“沒有裝裱修復,博物館裡所見的字畫都將不復存在,如果沒有裝裱修復,我們的字畫很難流傳千百年。裝裱修復是冷缺門,做的人很少。”欒天陽告訴記者,時代變遷,現在許多高校都漸漸意識到設立書畫修復裝裱專業的重要性。(記者賈子堯 文/圖)

(有刪減)

(責編:馬俊華、謝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