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民網
人民網>>吉林頻道

去觀鳥

2025年04月21日08:24 | 來源:人民網-《人民日報海外版》
小字號

  白鶴在吉林莫莫格濕地棲息、嬉戲。
  潘晟昱攝

  在新疆烏魯木齊城市裡拍攝到的白眉歌鶇。
  丁 鵬攝

  在廣東南嶺觀鳥拍到的栗耳鹀。
  杜靖華攝

  春景正盛,鳥鳴清脆。4月,全國多地舉辦“愛鳥周”活動。觀鳥+賞景,成為許多人感受春天、共享生態紅利的方式。本期,我們跟隨3名“鳥友”的腳步,去吉林、新疆、廣東,聽鳥鳴、看風景,感受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妙與樂趣。

  ——編者  

  

  我與白鶴有個約定

  □講述人:潘晟昱

  □觀鳥地:吉林鎮賚

  位於吉林省鎮賚縣的莫莫格濕地,處在東亞—澳大利西亞遷徙路線的重要通道上,每年吸引超過10萬隻候鳥在此停歇。這裡還是全球最大的白鶴遷徙停歇地,每年春、秋兩季,數千隻白鶴在此停歇,鎮賚因此有“中國白鶴之鄉”的美譽。

  這些天,莫莫格濕地熱鬧極了。3000多隻白鶴抵達﹔丹頂鶴、東方白鸛進入孵化期,正在安心育兒﹔數萬隻野鴨、大雁、鸻鷸類水鳥在此停歇覓食……萬鳥翔集的生態景觀吸引眾多攝影愛好者、游客前來觀賞。

  莫莫格濕地是觀鳥愛好者心目中的“寶地”,我觀鳥已有20多年,也是一名護鳥志願者,2018年我組建護飛隊,招募願意一起參與護鳥行動的志願者,深入濕地巡護,救助候鳥和其他野生動物,也深入社區、學校等地開展宣教活動。熟悉的人習慣叫我“鳥叔”,這稱呼裡帶著幾分親切,也承載著我與鳥兒相伴20多年的深情。莫莫格濕地上每一隻鳥兒的振翅、每一聲鳥鳴,都已深深融入我的生活,其中有些記憶令我刻骨銘心。

  2020年初夏的一個清晨,我與愛人前往莫莫格濕地深處觀察植被恢復情況。候鳥北遷的季節已過,白鶴早已啟程去往西伯利亞。我們卻在濕地邊緣的淺灘上發現一隻白鶴。它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落寞,羽毛凌亂,脖頸低垂。我們試圖靠近,它卻緩緩后退,眼神中透出警惕與悲傷。

  朝著它停留的方向望去——泥灘上躺著一具白鶴遺骸,周圍滿是深深淺淺的足印。白鶴是“一夫一妻”的忠貞之鳥,一旦結為伴侶,便終生相伴,生死相隨。原來,這隻孤鶴不願離去,守護著死去的伴侶。

  我蹲下身,輕輕撫摸那隻逝去白鶴的羽毛,眼眶早已濕潤。我聯系鶴類保護專家,將遺骸妥善處理,然后默默離開。離開前,我回頭望了望那隻仍在原地徘徊的孤鶴,它仰頭發出幾聲淒厲的長鳴,聲音穿透雲霄,也刺痛了我的心。從那以后,我更加堅定了護鳥的信念:不僅要保護它們的棲息地,更要保護它們作為生命個體的尊嚴。這個我日后宣講中最常分享的故事,讓許多村民對護鳥從“不理解”轉為“主動守護”,也讓更多人明白,保護鳥類不是施舍,而是對生命的敬畏。

  去年深秋的一個午后,護飛隊接到村民緊急報告:一隻白鶴癱倒在農田裡,無法起飛。我和隊員王凱、王岩立刻驅車趕往現場。冷風中,那隻成年雌鶴蜷縮在玉米地裡,喙邊沾滿黏液,雙眼緊閉,呼吸微弱。經驗告訴我,它可能誤食了有毒的植物或農藥。

  我們小心翼翼地將白鶴抱上車,趕往莫莫格自然保護區救助站。一路上,我輕撫它的羽毛,低聲安慰:“堅持住,我們一定能救你。”抵達后,科研人員迅速為它注射解毒劑和葡萄糖。等待的每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,我緊盯著白鶴孱弱的軀體,直到它的心跳逐漸恢復平穩,才鬆了一口氣。

  3天后,這隻被命名為“莫莫”的白鶴終於能站立了。它抖了抖翅膀,發出一聲清亮的鳴叫——那是健康的信號。我和隊員們歡呼著擁抱在一起。更令人欣慰的是,通過它佩戴的衛星追蹤器,我們發現“莫莫”康復后成功追上遷徙隊伍,今年春天還帶著伴侶重返莫莫格。

  這次救援讓我深刻體會到團隊的力量。護飛隊成立之初,我曾孤身面對漁民的抵觸,甚至被質問“鳥重要還是人重要?”如今,我們的隊伍已壯大到500多人,有農民、學生、機關干部、退休教師,甚至還有曾經的捕鳥者。每一次巡邏、每一次宣講、每一次救助,我們都在編織一張更堅固的保護網。“莫莫”的故事,也被我們講給更多人聽,讓更多人知道:每一個微小的行動,都可能改變一隻鳥、一個物種的命運。

  這樣的點滴片段還有很多,它們共同見証著這片土地的變化:曾經干涸的鹽鹼地,因河湖連通工程重現水草豐美﹔曾經僅存幾百隻的全球白鶴種群,如今已增長至6000多隻。每當看到成群白鶴掠過天際,我總會想起“莫莫”重獲新生的瞬間。

  如今,我多了一個身份——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科學考察委員會常務委員。護飛隊的接力棒已交到年輕人手中,他們用無人機監測鳥群,用大數據分析遷徙路線。而我,依然帶著那台老相機,記錄每一隻鳥的飛翔。

  

  都市裡的“鳥鄰居”

  □講述人:丁  鵬

  □觀鳥地:新疆烏魯木齊

  每天出門,映入眼帘的是單元門口那群歡快覓食的家麻雀﹔每次早起,總能聽到院內歐烏鶇動聽的歌聲﹔每當走在綠樹成蔭、植物繁多的道路上,總有燕語鶯聲伴我左右——這就是我生活、學習和工作的地方:新疆農業大學校園和家屬區,我的鳥類觀察“自留地”。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烏魯木齊市,屬於典型的大陸性干旱氣候,誰能想到,10多年來,在這個地處中國西北的大學校區內,已記錄到50余種野生鳥類。四季輪回中,“鳥鄰居”的羽色、鳴唱與行為,正在展現著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都市畫卷。

  2014年春季,我搬到這裡。每年3月的清晨,窗外歐烏鶇洪亮悅耳且復雜多變的鳴唱聲總是准時敲響春天的鬧鐘。這些身披“黑禮服”的歌唱家喜歡棲於常見的喬木枝頭、樓頂或是窗台。第一次聽到和觀察到它時,師兄指著它喊道:Blackbird!歐烏鶇,雖“穿”一身不顯眼的濃重黑裝,老天卻給了它一副圓潤的好嗓子,婉轉的歌聲總是令人心神蕩漾,怪不得自古就被稱為“百舌鳥”。

  “草木漸知春,萌芽處處新”。三月底四月初,榆錢兒剛露頭的榆樹上,時常會記錄到集小群過境停歇的暗綠柳鶯。它們發出連續而單調的“chiwi—chiwi”叫聲,好像在相互告誡“快吃快吃,吃飽趕路”。再仔細聽,天黑之后如果出現每隔2秒重復一次、深沉單調且短促的哨聲“chook”,就代表著“老朋友”西紅角鸮已遷飛來此,它們在為新一年的“生兒育女”做准備。

  2017年夏季,我加入了預期10年的全國燕子調查新疆片區的志願組,開始每年兩季的新疆農業大學樣線——雀形目燕科、夜鷹目雨燕科鳥類的科學調查,希望帶動公眾廣泛參與,普及鳥類知識,提高鳥類保護意識。城市變遷影響著鳥類。在這裡,與人最為親近的家燕明顯減少了,穩定繁殖於校園西側的毛腳燕也消失了,僅留下它們飽經風霜的“老屋”。好在,閃電俠般的普通雨燕還時常劃過天空,留下那陣陣響亮尖銳的嘶鳴聲,極具穿透力,讓人難忘。仔細觀察,還常能看到國旗下、鬆樹林中的雀鷹。它們忙於照看孩子,常穿梭於校園的各個角落尋覓食物,正如這裡的大學生,每天游走於宿舍、食堂、教室和圖書館之間。

  2020年秋季,我參加中國觀鳥記錄中心發起的觀鳥大年活動。小區來了“不速之客”灰喜鵲。這是我國東部鳥類西擴的代表,它們的擴散速度極快,僅幾年時間,從烏魯木齊市沿天山北坡向西擴散至沙灣市,東至托克遜縣等地。該鳥性情凶猛,常侵佔其他鳥類生境,一時間小區的鳥兒無處停歇,特別是它的“近親”歐亞喜鵲常被圍攻,不得不四處逃竄。

  每年冬季,我的“自留地”觀鳥記錄最多、鳥類物種也最為豐富。作為資深觀鳥愛好者,新年的第一天總是要出去看看鳥——看看“大”字頭的鳥。過去,觀的第一種鳥幾乎都是大山雀,自它更名為“歐亞大山雀”后,我便將目標替換成了城市冬季相對常見的大鵟。

  有著“熱島效應”的市區著實為越冬的鳥兒提供了相對舒適的環境和豐富的食物。像院內的爬山虎、山楂林是歐亞鴝、紅腰朱雀、白眉歌鶇等鳥類的冬日食堂﹔校醫院旁邊的老榆樹上常常停歇著幾隻長耳鸮。2022年,行蹤成謎的鬼鸮也進了城,離我們的校園僅幾百米,吸引了眾多鳥類愛好者慕名前來拍攝,熱鬧了一整個冬季。

  在這個不到1平方公裡的綠地裡,“鳥鄰居”用獨特習性順應自然規律,書寫生態“日志”,為人們的生活增添特殊而明媚的色彩。當我們學會用目光追隨這些飛羽精靈,會發現都市的每個樓頂都是觀鳥台,每扇飄窗都是生態窗。請大家不妨暫停匆忙的腳步,傾聽美妙的自然之聲,欣賞城市的自然之美。

  

  四月南嶺,上山聽鳥鳴

  □講述人:朱震昕

  □觀鳥地:廣東乳源

  4月參加南嶺觀鳥嘉年華,我來到了廣東南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。在此之前,我基本沒有在嶺南山區觀鳥的經驗,正好鍛煉一下找鳥、聽鳥、認鳥的能力。

  此次嘉年華活動持續60個小時,活動范圍是廣東省乳源瑤族自治縣全境。我們小組3人,先往南水湖東岸探路,路邊的樹林和灌叢中有各種華南地區常見林鳥的聲音,如栗背短腳鵯、紅頭穗鹛、褐頂雀鹛、叉尾太陽鳥、白喉短翅鶇、華南斑胸鉤嘴鹛、紅尾歌鴝、強腳樹鶯等,還可以遠遠地聽見領鵂鹠、灰胸竹雞、大擬啄木鳥和紅翅鳳頭鵑。不過幾乎沒親眼看見幾隻,聽音辨鳥是南方觀鳥的常態,我樂在其中。

  轉場到縣城周邊的幾塊農田,我們記錄了家燕、金腰燕、黑領椋鳥等人居環境的常見鳥,也找到了栗鹀、小鹀、灰頭鹀和鳳頭鹀。轉而直奔天井山林場,進去不久就看見一隻黑眉擬啄木鳥跳上枝頭,嘴裡含著個果子。再往路邊的溪流中搜尋,果然有紅尾水鴝、褐河烏、白冠燕尾和普通翠鳥。

  在水庫邊的梯下村,我們見到了普通朱雀、池鷺、褐翅鴉鵑,山上還有霍氏鷹鵑的聲音。

  梯下村有大片的油菜花田,這和我之前一次看到黃胸鹀的生境非常相似。沒想到,兩隻鹀樣的小鳥剛好蹦跶著現身了。頂冠栗色,臉黑色,胸腹鮮黃色,正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黃胸鹀雄鳥!

  晚上9時我們出來夜觀,滿山都是紅角鸮三聲一度的“啵—啵啵”,隱約還能聽見黃嘴角鸮兩聲的“呼—呼”。棕鼯鼠很常見,一路上看到四五隻,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它的真容。

  第二天上山,前往猛坑石方向。上到海拔1000多米后,闊葉林中出現了竹林和針葉林,柳鶯和黃頰山雀的聲音響了起來,遠方還傳來白眉山鷓鴣的嘯聲,我們心中越發激動。一條小溪邊的竹林裡傳來一陣特別熱鬧的鳥鳴,不過小鳥要麼在竹叢裡躲著,要麼在10多米高的樹冠層亂竄,好不容易才終於看見了栗頭鹟鶯、白眶鹟鶯、小仙鹟、紅頭長尾山雀等,棕臉鹟鶯的“電鈴聲”也響了起來。

  柳鶯是此行的重點,山上一路看的、聽的主要有3種:華南冠紋柳鶯、白斑尾柳鶯和黑眉柳鶯。黑眉柳鶯的鳴唱有6個音節,前3個比后3個音調更高,很好分辨﹔華南冠紋柳鶯的亮黃色非常顯眼。我的聽感是華南冠紋柳鶯的音節更多,白斑尾柳鶯的聲音更“細”,音調稍高。一直挂念的峨眉柳鶯呢?一路上都沒有聽見它的顫音,也許4月還是早了些。

  繼續往山頂行進,黃嘴栗啄木鳥、灰頭綠啄木鳥尖利的鳴聲穿透而來,銅藍鹟為樹林增添了全新的色彩,小群金色鴉雀在竹林中活蹦亂跳,個頭又小又太活潑,難以看得真切。

  終於到達湘粵第一峰附近,海拔達到1700米以上,灌叢裡先是傳來金頭縫葉鶯帶有金屬感的哨音,后來又出現一隻鹟鶯,結合錄到的鳴聲確認,應該是比氏鹟鶯。

  在比氏鹟鶯和金頭縫葉鶯不絕於耳的鳴聲中,還能聽見棕頸鉤嘴鹛、華南斑胸鉤嘴鹛、小黑領噪鹛、小鱗胸鷦鹛的聲音,矛紋草鹛的嘯聲從遠方的群山中傳來。從海拔1000米上升到1700米,鳥類合唱團的鳥種組成大不相同。

  下山后,重心放在兩種生境比較特殊的鳥上:高山短翅鶯和山鷦鶯。

  高山短翅鶯通常躲在灌叢裡發出虫子一樣的叫聲。盤山路經過一個山窩裡的村子,路邊的灌叢中果真傳出了高山短翅鶯標志性的“虫鳴”。

  山鷦鶯的生境一般是在長有低矮灌叢的山坡上,草不會太高,可能還有裸露的岩石,三陽仙的山坡就挺像。剛走進去就聽見坡上傳來山鷦鶯的聲音,可惜叫聲離得很遠,無緣相見。

  第三天,在白馬坑路旁的林子裡聽到一陣聒噪的聲音,終於等來了南嶺的重要目標種:褐胸噪鹛,總共有五六隻,活躍在兩側的山體間,時而安靜,時而爆發出吵鬧聲,轉眼又消失不見。

  經過一段傍山險路,山上刮起了大風,一隻黑色的鳥從車前掠過。沒想到過了一會兒,它又飛了回來,頭頂的藍色特別亮,是栗腹磯鶇!

  最終,我們小組以觀測到129種鳥類收官。返程后聽說,隊友還在繼續搜尋南嶺珍鳥,不僅發現了林夜鷹、在大霧中遇到過馬路的黃腹角雉,還看見豹貓、果子狸——4月的南嶺真是讓人戀戀不舍!

(責編:李洋、謝龍)

分享讓更多人看到

返回頂部